他好像不能走，又好像不能留
1
一行人终于从那堪称地狱的地方逃向了小船上那船晃悠悠地，脚踩上去木板嘎吱嘎吱的。
我心有余悸地望着后方，生怕有人突然追上了。
实际上，自登上了船，我们的前方是青黄不接的荒草，下方是混浊一片的说不清是水还是泥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霜冰散去的余寒，却不足以令人胆颤。我的头发被风糊住了视像，却不甚在意。
我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尽头，背后是一片空虚
没人
哪有人
即使是一行人登上的船
那些人也如同消失了一般
根本感受不到
荒唐，呵，实在是荒唐
我立马就从慌乱中抽离开来
这是梦
我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
却根本奈何不了
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
就好像．.．呃．.．就好像被禁锢住了灵魂时不时就得被大脑拉着经历一次炼狱
行吧，那就看看吧
我内心想着就好像是嘲笑我的傲慢一般，这瞬间的清醒瞬时被打断
我被再次代入了船中人身上
2
真是够了
是惩罚吗
我非得在受苦的时候被迫保存一线清醒吗
还没想完，目的地到了
山
望不到顶的山
或者说
一座由泥铸的
由泥铸的阶梯
山？
还是平地？
记不住了，反正这是梦
待到那层糊住眼睛的雾终于散开
我才能看到我眼前三三两两的人
这．.....
有点眼熟啊
我潜意识里觉得我应该认识他们，可是却丝毫看不清他们的脸
背影．.．又他妈的是背影...
到底能不能完了
这点潜意识到此为止了
没一会儿，我就完全忘了这是梦的事实
我的双脚陷入到泥地里
黏糊糊的
心底一片焦急
望着眼前亲近的人，他们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着
三三两两
不并肩，不随从，不等待
就好像我一直以来的亲人
情绪忽的就上来了
想追赶
想跟随
想握住随便一个人的手
想……
想走
我想走啊
但是．.．泥地，泥地，泥地，
对，怎么走来着
我知道的啊
怎么走来着
啊啊啊啊啊
我忘了啊，我忘了怎么走路了，平常不是都会的吗，,，想着想着我就开始捶打我的腿
捶打？对啊
我伸手拽着我的裤子，使劲拉着
向上提着
一步
再提
又一步
对了
双脚就这样
陷进去
一只
又拔出来
再一只
明明天气很寒，我这样一步一拔的，走了一会儿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手指打滑，抓起，落下，滑落．.....
饶有成就地，我向前望去
人呢？喂，人呢
没人了
又没人了
总是这样
总是……
我不再将视像投入任何地方，嘴角抿住
提起，落下．.．提起．.．我要干什么来?
这哪？
我干嘛要走？
不走又该干嘛？
我意识到，我不想走了
但是啊
好像又不能留
躺着吧，躺下，陷进去……
你累了，可以躺下了休息，睡着就没事了
泥地好像吸引着我
我脑子开始混乱了
我为什么在这来着
我在干嘛？
3
逃命！
你在逃命！
你怎么敢停？喂，走啊，继续啊
脑子一个声音疾呼着
一走
一拔
陷进去
拔出来
我的身体好像变成了永动机
我的手好像变成了齿轮
腿是与之相契合的另一个大齿轮
走啊，走啊，你是在逃命
这个声音支撑着我
可恶，
这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一只手凭空从我的头顶伸向了我的眼前
一把拉住了我那混着泥污和血迹的手
你到了？真慢啊，等你好久了
我怔住了，抬头
这到底是平地还是山就有了答案
这是山啊
就是那座山啊
我家后面马路上的，埋葬了许许多多先辈的山啊
那么．.．我是. . .
啊对啊
我死了吧
我想起来了
我回头看
山下传来了尖嚣
我意识到下方是无尽的躯壳，他们都在登往属于他们的结局......
形形色色的，扭曲的形状，曲折的路，各异的颜色，不一样的终点
结束了吗？这就．.．结束了吗？
那我这是登向了地狱？
也好．.．我想
心灵上一阵放松，意识就开始消散
原谅我吧
意识消散前，我想
原谅我吧，原来，抛弃的感觉，真的还不错啊
怪不得．.．怪不得．. .
怪不得啊
怪不得他们明明上一会还跟我坐一块，下一秒就不在了
怪不得我们明明在一艘船上
我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怪不得，我总是得孤身一人
怪不得我总在遗忘
我忘了如何走路，如何微笑，如何痛哭
我只是在逃命......
在逃．.．原本的命运
说不清啊
说不清是我不见了，还是他们不见了
毕竟，我们互相抛弃，互相遗忘
也好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对吧
是啊
一滴水落在了我脸上
4
我睡着了
在泥地，在山顶
我...靠？
又是一只手
将我从山顶推了下去
"滚你的，谁告诉你你属于这了？"
"喂，你也不用这么粗暴吧"
"你知道在梦里睡着的后果吗"
这两道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吵个不停
"这不是练练他吗，只是这次稍微有点过火了......"一人讪笑着
"行了，走了走了，这什么破地方"
"喂，下次别给我睡"
这是对我说的
"你在逃命！知道了吗！随时做好跑的准备"
"忘了就想起来"
"我们都在山顶看着你呢，小家伙"
啊痛
什么玩意
"这次不错，差点登上了"
"切，要不是你给他钥匙，他能跑到船上吗？"
"你还不是叫他走出泥地了．.....
意识到了最后，是这俩渐行渐远的声音
"这两个混蛋！"
却是转头笑了，"我没忘啊"
"你俩给我等着，下次历练我一定给你们一人一脚"
然后再给你们个拥抱，我在内心说道
"切，你能活着再说"
气醒了
这下，我真的确定我是醒了
5
醒了啊，看着这寡淡的人间，"却不如梦里","至少，我还在拼命地学习行走"
我又开始期待着下一次的入梦
那就睡吧
"但愿长醉不愿醒啊，呵，不愿醒"
"医生，医生"
"他刚刚醒了"女人跑了出去
还没说完
"滴......"
又永久地睡了
"这怎么回事，刚送走他又来了？"
难得听见这人焦急的声音
"不，这回啊，你俩赶不跑我了"
"混账东西"
"谁留你了？"
"我累了，留了两年，累了..."
争吵声瞬时停了
"可是啊，小东西"
"我们本就为你而生的，留在这，只是为了陪陪你"
一声叹息
"行喽，我也腻了，终于可以走咯"
"混蛋，混蛋，混蛋......"
我梗了
这时他俩才真正出现在我面前
两年了，我才真正地看清了他们的面目
"怎么回事......"
在他俩抱着我时，我挣扎不止
明明．.．明明．. .
"别急别急"另一个人安抚着
看着我眼泪涌个不停
"我们陪你，真的"
下定决心似的
"喂，我们一起走吧"
我冲上去
跟着他们
牵住了他俩的手
"好，走吧"
"走？我可没教你，跑！"
6
————医院
"该患者精神分裂多年，居然这两年才发现？奇了"
"他无父无母的，你不知道吧，却得了不少成就"
"是啊，音乐家，教育家，商业家，慈善家"
"怪不得性格多变，每个接触过的人都对他有不同的评价呢"
"他很孤独吧，这么些年走来"
"现在，估计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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